王选走了,把“王选老师”这个被人叫了几十年的称谓,连同其中的微弱与坚强、朴素与高雅、随意与敬重,都留在北大。
王选走了,这位从江苏无锡和南洋模范学校一路走到北大的学人,虽长期工作生活在未名湖边,但从未搅扰过未名湖的安静。当遇到科研难题久攻不破,他只是静心思考;当迎来成功兴高采烈,他只是轻声哼上
一段他热爱的京剧唱腔;当他作为两院院士、著名学者乃至高级领导经过这里也绝无礼仪喧闹。而今天,他的悄悄离去却惊动了未名湖。
未名湖的西面是古典风格的华美的北大档案馆,在这座当年十分简陋的建筑里,王选于30年前开始参与国家“748工程”。1974年8月,经周总理批准,我国开始了被命名为“748工程”的科研项目,工程分三个子项目:汉字通信、汉字情报检索和汉字精密照排。王选对汉字精密照排最感兴趣。他决定用自己的智慧和心血熔化铅字,给活字印刷术来一场脱胎换骨的革命。今天,王选的学生和同事们再次来到这里,睹物思人,不少人刚准备说点什么便泣不成声。
未名湖的东南是北京大学百周年纪念讲堂。高耸的塔型楼顶,两翼前伸的建筑形体,柱廊连贯的内部布局,典雅庄重的外墙,宽阔的广场,是北京大学引以为自豪的标志性建筑物之一。今天,北大师生正在这里的纪念大厅布置王选的灵堂,明天将正式开放。洁白的花朵、黑色的缎带,精美的照片,师生们一件件精心准备,就像王选老师生前精心地打磨汉字激光照排系统一样。越来越多闻讯赶来的师生站在尚未开放的纪念大厅外,面对王选老师遗像隔窗默哀。
未名湖的正东是北京大学计算机研究所和方正集团的大楼,前者旧而简陋,后者富丽堂皇。当年的王选,就是在简陋的计算机研究所里带领科研人员艰苦奋战,不仅奠定了方正集团的基础,而且使汉字激光照排系统获国内外十几项大奖,取得了重大的经济和社会效益,为新闻、出版全过程的计算机化奠定了基础,被誉为“汉字印刷术的第二次革命”,引发了我国报业和印刷出版业“告别铅与火,迈入光与电”的技术革命,彻底改造了我国沿用上百年的铅字印刷技术。今天,这两栋建筑里的人们都被一种极特殊的情绪控制着,有太多的话说不出来,有太多的情感无法表达。
人们还记得,逝世前的王选因公务繁忙和身体欠佳,推却了大量职务,却唯独愿意把北京大学计算机研究所所长这一职务保留至今。
人们还记得,王选1986年获第14届日内瓦国际发明展金奖;1987年获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,首届毕昇奖;1990年获陈嘉庚奖;1991年获国家重大技术装备研制特等奖;1995年获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,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科学奖,何梁何利基金奖;1996年获王丹萍科学奖;1997年获台湾潘文渊文教基金奖;1999年获香港蒋氏科技成就奖;2002年获2001年度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。1993年、1995年及1999年、2000年还分别被授予全国劳动模范、全国先进工作者及首都楷模、首都精神文明建设奖等光荣称号。这些奖励和荣誉不少都伴有奖金,甚至是巨额奖金,但王选总是把这些奖金用于支持科研与创新,支援科技创新后备队伍培养,其中有不少至今还在计算机研究所账户上未动。
人们还记得,王选曾经反复告诫学生:诺贝尔奖只是个副产品,科研人员不能为得奖而工作,要把为国民经济和科学事业作出实际贡献当作奋斗目标;有才华的青年科技工作者不要把做官当成一种奋斗目标,甚至也不要把当院士作为奋斗目标,如果老想着当院士,就不可能全心全意做好事业;“打麻将”是孤军作战,看住上家,防住下家,自己和不了,也不让别人和,这种作派不好,不能团结合作,听不进不同意见的人不易做出大成绩,能接受别人正确意见的人才是真正的强者;要有很强的市场意识,善于从市场和用户中吸取灵感,并善于预见未来的市场;一旦发现某个方向对社会有重要价值时应有“人生能有几回搏”的精神,献身科学的人就没有权利再过普通人的生活,必然会失掉一些“常人能享受的乐趣”,但也会得到不少“常人不能得到的乐趣”。
在断断续续的回忆中,王选的学生们似乎比以往更清晰地意识到,他们的老师简直就是一本科技创新的“大书”,用自己的一生把科技创新的成千上万个元素进行了完美诠释,他们需要用自己的终生去研读。
有人说,在中华文明的历史上,我们不应忘记这些人:仓颉创造了汉字,让文明可以沉淀下来;毕昇发明了活字印刷,让文明传播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;王选把汉字带进了信息时代,让中华汉字文化源远流长。
也有人说,王选痴迷于照排术的发明与创新,立志为祖国经济和科学事业做贡献,无意间也把自己的名字印刷进了人们的心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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